第21节
☆、第39章 共处 第三十九章共处 王甫明和安阳郡主统共就两个儿子,这大儿子名王田宗,虽则不十分伶俐,但胜在稳重踏实,如今外派到了郴州任通判。而这小儿子王孝宗虽则比那王田宗聪明了十倍不止,可却丝毫不肯将心思用在正道上,不思进取不说,整日沉迷酒色,纵情生色。奈何安阳郡主偏疼这小儿子一些,虽则亦管束着他,奈何每每犯了错又是安阳郡主护着。如此三番两次下来,连王甫明都奈何不了他,王孝宗便越发放纵了。 然,这王孝宗偏偏独独惧了王甫生,在内阁首辅的叔父面前,王孝宗总觉着自己的皮子发紧。 当下,王孝宗听得王甫生这略含怒气的声音,登时便吓得头皮发紧,暗暗悔恨,怎的偏生遇见了叔父了,这回可不知怎样收场!一面想一面哭丧着脸回转身来。此时的王孝宗只以为自己调戏丫头被自己叔父撞见了罢了,但万万没想到王甫生的脸色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吓人。 “叔父……”王孝宗怯声唤了一句。 “你整日间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惹是生非我也懒怠管你。”王甫生顿了顿,一双黑眸如刀一般盯住王孝宗,“可是你在外头胡闹我管不着,若是把你那满肚子的脏水儿泼到自己家里来,我可就容不了!” 王孝宗吓得脸色苍白,忙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一个头,抓住王甫生的袖子哭道,“叔父,我再也不敢了,叔父暂且饶了我这次罢。” 王甫生拂袖道,“这次我暂且饶过你,不过若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在家里乱来,可就两罪并罚了!”说着便顿了顿,朝绣心勾了勾手,示意她过来,“还不快见过你叔母。” “啊?”王孝宗登时便愣住了,张着嘴盯着绣心,“叔母?”王孝宗见绣心衣着淡雅,还以为是哪个房里新进的丫头呢,谁能想到居然是王甫生的夫人,王孝宗一转脑子,吓得面无人色,暗暗道,还好还好,方才并没有做什么,若是真冒犯了自己叔母,王甫生能剐了自己一层皮! 一面想一面忙行了礼,满脸讨好地唤了一声,“叔母。” 绣心往后退了几步,立在王甫生身边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孝哥儿不必多礼。” 王甫生道,“孝宗,我与你叔母就先行一步了。” 王孝宗忙弯腰行礼道,“恭送叔父叔母。”抬头见着王甫生与绣心两人的背影,在心底暗暗啐了一声,老牛吃嫩草,自己里头外头的粉头无数,又娶了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却说起我来了。 绣心与王甫生走下亭子,沿着小湖一前一后地慢慢走着。王甫生停住了脚步,往后瞧了绣心一眼。绣心身上穿着的依旧是旧日的衣裳,鹅黄色的短衫,淡绿色的百褶裙,腰上三寸扎了一圈淡粉色的腰带,越发显得亭亭玉立,娇俏可爱。 绣心见他停下,歪着头瞧着他,“怎么?” 王甫生上前几步,见前后无人便抓了绣心的手握在手心。绣心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柔若无骨。握在手里,又软又滑。王甫生的摩挲了一会儿之后,想起晨间之事,王甫生只觉得那股子热气再一次地往下腹出聚集。 绣心挣了挣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奈何她要挣出来,王甫生却偏加大了几分力气,握得越发紧了,直将绣心的手握得发疼。 绣心只得求饶道,“你弄疼我了。” 王甫生松了松力道,意味深长地道,“绣心,你的手已经被我握在手里了,既然如此,便好生呆在我的掌心便是了。你若想逃一则是白费力气,二则,弄痛了手便不划算了。” 他这是在警告自己要乖乖的了?她现下难道还不乖?他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了,难不成还真要当那贤妻亲自挑选女人给自己的夫君? 王甫生瞧绣心闷头不语,微微一笑,牵着绣心往前走。绣心也知挣扎不过,索性由他牵着了。 沿途风景如画,两人牵着手缓缓走过倒是另有一番风景。在王府中央的会星楼上闲坐的端懿长公主远远瞧见这副场景,乐得一笑,朝旁边的王老夫人一努嘴儿道,“你瞧,这两个现在可是蜜里调油的,咱们啊,就等着抱大胖小子罢。” 王老夫人虽则心底不满,但也不好拂了端懿长公主的意,故而略笑了笑道,“新婚嘛,小两口哪有不好的呢。” 端懿笑道,“我原先就瞧着这崔家的丫头同我们家甫生相配,你瞧瞧如今,我眼光不会错的。” 王甫生回了东院,照例是进了书房,绣心原还想着回避,谁知王甫生却攥着她的手不放开,“你若无事就给我进来磨墨吧。” 绣心在他身边总觉着拘束,彷如芒刺在背,恨不得远远地离了他才好,故而便寻了个理由欲搪塞过去,“祖母不是要我学着管家么?我得去瞧瞧账本了。” 王甫生勾唇一笑,“有什么事竟比陪自己的夫君还重要?再者说,你陪我处理好公务,那些账本我讲与你听,这账本里的关窍你看一个月都不明白的,我一点就通了,你可不亏。” 绣心微微睁大了眼睛,“你竟然还看家里的账本?”首辅不该是日理万机的么?居然有闲心管家里那芝麻大点的事? “古话说,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我若连家中的事都无法了然于胸,怎么去管朝中纷繁复杂之事?”王甫生见绣心瞪着眼睛的模样十分可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这会儿觉着我这个夫君厉害了?” 绣心哼了一声,将眼神移开,“才没有呢。” 王甫生见绣心一举一动尽是天真,心内更是大为怜爱,“还不快给为夫磨墨?” “哦。”绣心应了一声,先加入一盏茶的清水,再用左手轻轻捏住自己的右袖,拿起砚台慢慢地在砚台内打圈。王甫生瞧她坐姿端正,力匀而急缓适中,手法熟练,不由得暗暗赞了一声,“你在家中经常磨墨?” 绣心嗯了一声,“以前常帮父亲磨墨,母亲又常催着我练字作画。” 王甫生的眉毛挑了挑,“果真?你会作画?那你替我画张画像好了。” 绣心的手停了停,为难地看着他,“我许久未画了,手生了。”其实这是托词,上回她还应战雪的要求画了一张王朝宗的画像呢。 王甫生如何能不知晓这是绣心的托词,当即脸上的笑便沉了沉,“怎么夫君要你画一张像竟是不能了?” 绣心垂头不语。 王甫生将笔搁下,心内不禁有些灰心,这一路走来,磕磕绊绊,他终是娶了她,可她人在这里,心却还不在这里。难不成……一个念头陡然窜了出来,她该不会心里有了…… 不,不会。 王甫生自己摇了摇头,她连那种事都一知半解,如何就能通了男女之情,恐怕还是因了先前的事积怨在心了。他得让她晓得自己的重要性。得让她知道要在这王府之中立足,顶重要顶重要的事便是讨他的欢心。 王甫生叹了口气终是让了步,“得了得了,你若是不愿我也不强求。”说着便不再说话,低头批公文。 因王甫生新婚,因此便有几日假期,但须得他处理的公事却不少,因此便将许多公文送到了王府,这几日下来便堆积了好些事。王甫生一向在公事上头认真得很,便也不和绣心调笑,提笔而书,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多时辰。 绣心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处理公事的模样,他低头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神态极为认真,颇有种睥睨天下的感觉,瞧着瞧着不知觉便入了神。其实他身为文臣之首,倒也不全非浪得虚名。 好容易将那些个公文处理完毕,王甫生搁下笔伸了个懒腰,见绣心似乎竟然在呆呆地瞧着自己,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怎么,这会子瞧着自己的相公生得俊俏了?” 绣心往后缩了缩,低低地道了一句,“才没有。” “没有?”王甫生心情大好,“没有你那样盯着我瞧做什么?” 绣心心内一急,说话便有些磕巴了,“我……我只是无聊罢了……” 王甫生大笑几声,“好了,不逗你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用饭去罢。” 王朝宗仍在衙门里头,因此这午餐也就绣心和王甫生两人而已。东院有自己的小厨房,绣心早先便吩咐了厨房给自己准备了她爱吃的甜点。因此一盘盘的枣糕、青豆团子、萝卜糕等精致的糕点都呈了上来。奈何绣心刚夹了一个青豆团子就被王甫生给止住了,“绣心,这晌午饭还是得吃些正经东西才是,你尽吃这些东西怎么成?” 绣心大大地咬了一口团子,口齿不清地道,“吃这些怎么不成了?我就爱吃这些个。”王甫生摇了摇头,也就由她去了,不过用过了饭他便吩咐人给厨子传话,“以后二夫人想吃那些糕点之类的,就说厨房做不了就是了,她若实在想吃,便派人传话给我,得了我的准许再给她吃。”这话说完,王甫生自己倒楞了,人家对自己冷得跟冰块似的,自己却上赶着贴着她,还生怕冲撞了她,在暗地里搞这些个动作,他王甫生什么时候对女人这般低声下气过了?就连昔日的白卿若都不曾得他这样优待。 罢了罢了,就当自己欠了那丫头的罢。 下午时分,王甫生在竹林下的躺椅上乘凉,莫砚拿着一把大蒲扇给他扇风,他手里头还拿着一碗冰镇的酸梅汤。王甫生素来不喜这些东西,故而只喝了一口便搁了下来,转而又想到绣心爱喝这些便问道,“这个给二夫人端一碗过去。” “二夫人那儿哪儿能没有呢?这酸梅汤一熬出来,二夫人房里的翠香便端了一大碗走了。”莫砚道。 王甫生嗯了一声,闭着眼睛假寐。 正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有个小厮跑了过来道,“二爷,礼部尚书周大人给您下了邀请函,说是请您晚上去莲香楼小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晚上有更新。时间不定。可能很晚很晚。至少十二点之后吧。 ☆、第40章 晚归 第四十章晚归 这莲香楼在京城内可是赫赫有名,它之所以出名不仅是因莲香楼的酒菜点心,更是因了莲香楼内的绝色佳人。莲香楼可不比一般的青楼,里头的姑娘除了个顶个的美貌之外,更是个个身怀才艺,甚而有些女子才情不必名门闺秀差。但她们又比名门闺秀多了许多风情。因此许多王孙公子对这莲香楼的姑娘真真是趋之若鹜。 这莲香楼的头名花魁便是王甫生的红粉知己,玉琴。玉琴容貌艳丽,身段窈窕,更弹得一手好琵琶,而且还识文断字略通诗书。王甫生回回来莲香楼必由她作陪。这回,自然也是由她陪着了。 莲香楼可不只是一层楼而已,穿过后头花园更有一独楼,王甫生及一干朝廷重臣便在此小聚。玉琴抱着琵琶弹了一曲,便坐回了王甫生边上,替他斟茶添酒好不亲密。礼部尚书周鸿便笑道,“正所谓红袖添香,这饭菜经了美人的手也是更增了一番风味啊。” 王甫生瞧了身边千姿百媚的玉琴一眼,莫名地想起早些时候绣心替他磨墨时的模样,神情便有些恍惚起来,连玉琴与他说话都没听见,直到美人嗔怪地晃了晃他衣袖,嗲声唤了他一声王大人,他才回过神来,笑道,“美人,你方才说什么?” 玉琴拖长音调嗯了一声,“大人的心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奴家说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 王甫生捏了捏美人的下巴,“你啊,还给我使小性子呢,嗯?” 玉琴可没有绣心那样的身份能在他面前使性子,赶紧变了神色,笑盈盈地道,“大人,奴家哪儿敢呐,来,奴家给您斟酒。” 在座的有一位是孙家的次子,名叫孙杨春,乃是今年新登科的状元。原先,孙杨春对这类狎妓,饮酒,享乐之类的事敬谢不敏,然而身在官场就不得不做出些迎合的意思。否则,他在官场之上便难以立足。虽说如此,可他在酒桌之上却仍觉着别扭,如坐针毡,他正想寻个托词告辞之时,偏偏有个名唤莺歌儿的歌女瞧上了他,竟主动靠了过来,半依偎在他身上,“大人,奴家替你斟酒?” 这孙杨春的夫人不是旁人,正是绣心的亲姨母。孙杨春待自己夫人异常尊重,家里出了母亲硬塞给他的一个姨娘之外再无旁人。他本身对这事也不热衷,更觉风尘之中的女子污秽不堪,故而那女子才一靠过来,他便皱紧了眉头,身子往另一边倾斜,只恨不得伸手将那女子推开了才好。 那女子也是个心思剔透的,见孙杨春如此不耐斟了一杯酒之后便退了出去,转而坐在了礼部侍郎周鸿的边上去了。 王甫生见状道,“孙兄似乎不喜这类场合?” 孙杨春虽则不喜但也不能完全拂了周鸿和王甫生的面子,故而道,“哪里哪里,只是今日身子略有不适,实在不能饮酒。”孙杨春一面说一面想,这王甫生才娶了绣心没几日就出来花天酒地,自己那外甥女也着实可怜,以后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呢。 王甫生见孙杨春神色不愉,猛然想起来他可是绣心的亲姨父,不由得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己竟没有想起来?真是该死。这等狎妓之类的事怎能在他面前做?实在失策了!他忙松开了玉琴的小手,不着痕迹地轻轻往外坐了一些,笑道,“孙兄,听闻令郎身子不大好,最近可有起色?”玉琴见他如此,心内了然,低头勾了勾唇。 孙杨春一想起他那个唯一的嫡子就心酸地叹了口气,“总是咳嗽,好好坏坏,反反复复,我这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礼部尚书周鸿一向以王甫生马首是瞻,见王甫生提起这事也跟着附和,“怎的如此?大夫可说了是什么病?” 孙杨春摇了摇头,脸上一片悲苦之色,“只说是咳疾,但他身子弱了些,故而总是反复,但那些调养身子的药不知吃了多少下去,竟一点起色都无,人反而渐渐消瘦下去了。” 王甫生道,“不如让常给我祖母瞧病的温御医给你家哥儿瞧瞧,他医术高超,我祖母的身子全是他尽心调养的。” 孙杨春扬眉道,“如此真是再好不过,扬春此番拜谢了。” 王甫生笑道,“都是同僚客气什么,况且你的外甥女绣心可不是我的夫人么,咱们也算有姻亲嘛。” 孙杨春见他提起绣心,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些,“明儿个绣心就要回门了罢?这时间过得真快,早些年她才是个总角的小丫头呢,一晃眼竟嫁人了。” 王甫生见他神色之间似乎颇为叹息,心底晓得他心有不满,但也怪他先前想得不周到,事已至此,也无法子了,“孙兄何必感怀?时如流水一去不返,感叹也是无用啊。” 孙杨春的视线扫了王甫生身边的玉琴一眼,冷冷道,“丞相说得正是,这话题咱们就撂下不提了罢。” 其他人见气氛冷了,忙抛了个话头出来,大家复又饮酒谈乐起来。 一时宴毕,有些官员便与自己素有往来的粉头一起留宿在莲香楼。孙杨春自然是回府去的。他见王甫生似乎并无去意便道,“丞相府上与我府上正好顺路,咱们不如同行如何?”玉琴是满以为他会留下过夜的,见此情状便极为不舍地瞧着王甫生,暗暗拉住了他的袖子。奈何王甫生虽则不是不爱恋女色之人,但他永远分得清轻重。孙家的势力他虽然暂时没办法争取过来,但若因了这点子事得罪了孙家那就大大不妥了。 故而他一丝犹豫也没有便挥开了玉琴的手,站起身来拱手道,“如此甚好。”王甫生于是便与孙扬春一道回了。 玉琴站在高楼之上,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淡去直到消失。 她自五岁起便被卖入青楼,自小被老鸨打骂,逼着练舞,练琴,读书。十年之后便以一千两银子的价格将她卖给京城的富商。自此之后,她成了莲香楼的花魁,妈妈的摇钱树,开始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老鸨曾说,“你啊命比那些千金小姐还好,瞧你现在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最上乘的?那些王孙公子要见你一面还得瞧你的面子呢。”老鸨说的是实情,可是,她到底挣不过一个妓字,正经人家又有谁会娶她?哪怕是做妾呢? 就连王甫生亦是,他现下是宠她,可哪里又能真心看重她?不过是在外头一个乐子罢了。哪天不想要了,不是说丢就丢? 玉琴的手慢慢攥紧,不,她不能就此认命,褚蓝鸢可以嫁入王家做姨娘,她为什么就不成? 话说,王甫生回王府之后径直往主院那儿过去,正遇上琴香。琴香刚服侍绣心睡下,见了王甫生眼睛微微一亮,半蹲下福了福,“二爷。” “二夫人可睡下了?” “早已睡下了。”绣心明明方才躺下,可不知为什么,琴香却说成绣心早已睡下了。琴香偷觑了王甫生一眼,心跳莫名加快了些,二爷虽则不比少年郎那般风华正茂但他身上那股子俊朗沉稳的风姿又哪里是那些小子们能比的? “琴香……” 听着王甫生又唤了她一声,琴香的心咯噔一跳,充满希冀地望着他,“二爷……” “她既睡下了便不扰她了,明日她早起你便同她说要她准备准备明日回门的事。” “是,二爷。” 王甫生说完之后便转身往回走。莫砚瞧了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今儿去哪儿歇着?”王甫生想了想,“罢了,回紫竹苑罢。”这紫竹苑便是当初他未曾娶绣心之时与王朝宗一同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