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可怜可恨可悲
听完张真人的话，我顿时恍然，五弊三缺这四个字我曾经听苏长志说过。 所谓五弊，乃鳏、寡、孤、独、残，三缺，是钱、命、权，这是说的修道之人的命理缺陷。 据说修道之人是不能违背五弊三缺的，否则就会遭到报应，而娶亲就是第一个。 我以前以为五弊三缺这个说法就像佛家的戒律一般，只是一种训导词，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难怪张真人会这么说，细细想来，当初苏长志娶了妻子，妻儿都出车祸而死，而太一祖师，张真人，我爷爷，还有那个何天主，这些人都娶妻生子，却都不得善终。 这些种种岂不正是应了五弊三缺的说法？ 思虑及此，我悚然惊觉，难不成真有天道之说？ 我看着茫茫黑暗的天空，第一次生出一种畏惧。 我看到道家弟子们都齐齐沉默，就连张瑶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五弊三缺并非捏造，实乃先祖们的忠告，只是，我等都未遵守，想起来，或许只能怪自己吧。” 张真人的话带着一些凄凉。 “我爹为什么后来又成为了葬魂阁的弟子呢？” 我看着张真人，提出了我的疑惑，我在想，我爹娘失踪，难不成也是应了五弊三缺之说？那我以后还能不能娶妻生子，要是孤老一生，那也太惨了。 “你爷爷死后，你父亲便拜入我的门下，后来在外历练，和你娘相知相恋，我唯恐五弊三缺的报应再应在你父亲身上，便将他逐出了师门，让他转投葬魂阁门下。” 张真人说完，我顿时恍然大悟，心中的顾虑也放下，深深的看了张真人一眼，心里油然生出一股尊敬，张真人可谓是用心良苦。 “何志辉，现在你总该想清楚了吧，四十年来，我们受得苦痛并不比你少，你如果再思虑不清，我也无话可说了。” 听了张真人的话，我直直的看着何志辉，不知道他能不能醒悟过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 半晌，何志辉开口问道。 “千真万确，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张真人说得格外凝重。 何志辉听了，颓然后退。 “错了，错了.......原来，真的是我错了..........” 他突然跪了下来，嘴里喃喃念叨着自己错了，双目中再也没有之前的光彩。 “哥！” 看到何志辉如此失魂落魄，朵儿心中牵挂，想冲过去。 我拉着她不肯放手，担心何志辉还没彻底放下，毕竟他先前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实在太疯狂。。 “让她去吧，我想，他是真的悔悟了。”张真人在一旁说道。 见到张真人脸上露出一种释然之色，我点了点头，相信张真人的眼光应该不会错，便将朵儿放开。 “现在知错也不算晚，你的价值，已经体现了！” 就在我放开朵儿的一刹那，天地间忽地想起一道声音，接着，我便看到何志辉的身后突兀的显现出来一个人影！ 人影才刚显现，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那人影快速的一掌打向何志辉的后背。 “噗！” 何志辉被一掌打中，喷出一口血，身子炮弹似的飞了过来。 “哥！”朵儿大惊，赶忙冲过去。 “别去危险!”我惊急之下赶忙拉住朵儿。 “你放开我，哥！哥..........” “是他！是之前那个人！” 紫鸢突然大喊，我也认出来，突兀出现的这个人竟然是先前偷袭我的黑衣蒙面人！ “来者何人！” 黑衣蒙面人出现得实在太突兀了！ 在他出现之前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波动，乃至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等看到他时，何志辉已经被他打了一掌。 此时的张真人是又惊又怒，大喝一声之后，立时便打出一道攻击。 “哥哥！” 何志辉的身子从空中落了下来，眼看就要掉在地上，我赶忙飞身上前，将他接住。 也不知道那人的实力强到何种地步，何志辉的伤远远比我想象的严重得多，脸色苍白，口鼻冒血。 我顿时大惊，赶忙为他查探伤势，发现他的五脏六腑俱都被震碎了。 “哥......哥你别吓我，你怎么了.......你别吓朵儿.........” 看到何志辉这幅模样，朵儿当时就哭了起来。 “我来看看。” 张本初赶忙过来为何志辉查探伤势，不管他先前做了多少恶，总归是道门弟子，而且，最后也幡然悔悟。 “张天主，怎么样，还.......有得救么？” 我紧张的看着张本初，指望他能想出什么救治办法，可是张本初沉吟了半晌却朝我摇了摇头。 “五脏六腑俱碎，魂似残烛，气若游丝，恐怕..........” 张本初没接着说下去，但是说到这里，谁都能听懂了。 我眉头狠狠一皱。 “是他！是他......是那个人！” 何志辉突然指着黑衣蒙面人，瞳孔大放，满目惊骇。 我和张本初对视一眼，皆是疑惑。 “是谁？” “就是他，三十年前就是他找上我告诉了我当年的事情，我认得他的声音，就是他把尸王菌给我的，一定是他...........” 何志辉显得相当激动，说着，又咳出两口血。 “哥哥，哥你别吓朵儿，你别吓我......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在朵儿哭泣的同时，我和张本初听了何志辉的话都是惊骇不已，竟然是他，他就是幕后黑手！ “父亲，毒杀祖师的人就是他，策划当年事情的，就是这个人！”张本初朝张真人大喊道。 张真人一听，脸上闪过一丝惊觉，接着便是愤怒，然后便朝那人全力出手。 “吴平安！” 我的注意力还在张真人和黑衣蒙面人身上，何志辉突然一把抓住我。 我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刚才我已经察觉到，何志辉除了五脏六腑俱碎之外，就连魂魄也受了重伤，换做普通人，恐怕当场就魂飞魄散。 而何志辉，仅仅只是比普通人好一点点而已。 “我.......我把朵儿强行嫁给你，你还恨我吧?”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不过我还是摇了摇头：“刚开始的时候恨，现在不恨了。” 我说得很坦然，因为我说的是实话。 何志辉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也不知道他想从中看出什么来，半晌才收回目光，重重的点头： “好，我果然没看错人，你刚才哪怕是脸上有一丝不自然，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何志辉的话让我大惊，他都快死了，竟然还想着杀我，这疯子。 “你如果恨我，势必不会对朵儿好，那样，我宁肯杀了你，把朵儿一起带走，也不会让她跟着你，不过现在看来，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面对何志辉的赞赏，我没感觉到一丝喜悦。 “我已经活不成了，我这辈子做了太多错事，本就没指望过能好死，只是我恨，恨不能手刃仇人，不过，好在他也是你的仇人，你是我何家的女婿，他若能死在你手上，也算是我何家子弟亲手报的仇。” 何志辉仿佛认定我会去杀那个人一样，我并没有反驳何志辉的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知道他快不行了。 “小妹，哥哥不能再陪你了，我死之后.......你.......你要听你夫君的话........切记......不要.....不要......去冥府..........” 何志辉的声音断断续续，已经快要听不清了。 “哥......哥你不会死的，不会的，你别说话了,你不要说话了..........” 朵儿已经泣不成声。 我心头也五味杂陈，不晓得说什么，虽然之前很不爽他，但是看到他要死，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忽地，何志辉又抓住我，比之前抓得更紧。 “吴平安........你.......你答应我，要好好照顾我妹妹..........” “我会的，你放心吧。”我点头道。 “记住......千万......千万别.....让她......投胎......她是.......是......体........” “什么？你说什么体？”我没听清何志辉的话，等再问时，发现他已经没了生机。 “哥！” 何志辉死了，临死前说了句不清不楚的话就这样死掉了，朵儿顿时大哭起来。 何志辉的眼睛瞪得老大，紧紧的盯着我，我伸手为他合上。 他临死前的那句话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竟然叫我别让朵儿去投胎。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抓得我特别紧，直到现在还没松开，由此可见，那必定是他心中最牵挂的事情。 “是体？到底是什么体呢？”我挠了挠头，怎么看朵儿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这何志辉，死了还给我留这么个问题出来。 “好了不要哭，你哥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看到朵儿在一旁哭得特别伤心，我忍不住安慰道。 “我哥哥没了，我哥哥没了，我再也没有哥哥了...........” 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她哭得更厉害。 何志辉死了，连魂魄都消散，是彻彻底底的死了，很多人看向他的尸体，都流露出一种难言的表情。 一辈子都为了报仇而活，是个可怜的人，因为报仇做那么多坏事，又是个可恨的人，到最后才发现，所谓的报仇则是一直被仇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应该说他是个可悲的人才对。 可怜，可恨，可悲，就是何志辉一生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