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水火相和

    关井城吉祥客栈

    “难道我们所喝的面茶，就是以这种树叶模样的茶作为原材料熬制的？”鸿一宁有些难以置信。

    “一点都不错。”厨子哥笑着说道。

    “这是什么茶？为什么我以前都没见过。”鸿一宁问道。

    “老树茶。”厨子哥看着鸿一宁回道。

    “那何谓老树茶呢？”鸿一宁继续追问。

    “所谓老树茶，又叫做粗茶，就是夏季以后采摘的茶，茶树的嫩尖不是早已被采摘完毕，就是在强阳光照射下迅速生长，变得肥厚起来。此时采摘的茶叶就是这般大而苦，且状若树叶细枝。”

    “而这世间都是‘物以稀为贵’，茶农们自己舍不得口尝几口新茶，经常喝的就是这种树叶般的粗茶。粗茶味苦，价值也不及新茶的二三十分之一，你刚才也算是体会了下贫苦人的生活。”

    厨子哥详细解释道，并肯定了鸿一宁刚才“乐于吃苦”的表现。

    “哦？”鸿一宁听后又捻起一小撮粗茶来细细品鉴，确实像是茶叶老熟后的样子。

    “你知道这粗茶是如何熬制成汤的吗？”厨子哥问道。

    “愿闻其详。”鸿一宁虚心求教，不再自己瞎猜。

    厨子哥继而说道：“我先用井中取来的冷水将这些粗茶浸泡一晚，让其舒展开来，去掉杂尘和些许苦味。今晨，再把这些侵泡过的粗茶置于陶罐之中，并加入适量的水，用大火滚煮一刻钟，茶汤便开始泛色，接着用小火轻煮一刻钟，让这茶汤色味更浓。”

    鸿一宁一边听着，一边扭头看向火炉上的陶罐。

    “随后加入茴香、藿香、生姜、葱头、花椒等其他原料和面糊，再用文火慢炖一刻钟，并经常翻搅，使其均匀调和。最后再将原料尽数捞出，盛在碗中加上其他调料，相互作用之下，就成了你们眼中的新奇美味。”厨子哥简单还原了罐罐茶的整个熬制过程。

    鸿一宁听完定定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空碗，低头认真思索起来，厨子哥也没有出声打扰，而是淡然地看向门外。

    “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呢？”过了几分钟后鸿一宁抬起头来，看向厨子哥问道。

    厨子哥以眼前的这罐罐茶作喻，鸿一宁似乎有些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又觉得自己的理解似乎不是那么全面和准确。因为这些与他刚才提出的第二个问题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关联。

    厨子哥见状微微一笑，然后侃侃而谈道：

    “首先，任何事物均有两面性，茶饮亦然。这粗茶的外表不如新茶可人，味道也差强人意，但它却比新茶更经得起风吹雨打，更耐得住高温暴晒，而且对饮者的身体也更有益。”

    “你见那些茶农们虽然消瘦，却大都身体健康，精神焕发，这其中粗茶的作用功不可没，毕竟他们都不会让自己的辛勤劳动白白浪费，即便是难以入口，在他们嘴里依旧会苦尽甘来。”

    “在煮这罐罐茶时，新茶粗茶的差距体现得尤为明显，你若将那新鲜的嫩叶置入沸水中滚煮，不用一刻钟，茶汤就会泛黄而无味，全无你泡茶时的清香，也没有面茶中的余味。”

    “通过这点我要告诉你的是，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绝对的完美，你在看到它的优点时不能忘记了它的缺点，在看到它的缺点时也不能忽略了它的优点。况且这优点和缺点都是相对的，随时都可能会互相转化。”

    鸿一宁听得入迷，默默地点了下头。

    厨子哥接着说道：

    “知道了新茶和粗茶各自特性之后，你便明白能够用来烧罐罐茶的只能是粗茶而已。”

    “大火滚煮、小火轻煮、文火慢炖，在水火相容并济之下，才会有这无比美味的罐罐茶。所以常人说水火难以相容，着重强调的是它们的对立性，而轻视了他们间的相互作用和可调和性。”

    “这一点，要比‘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更为深刻；要比‘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更为复杂。必须要适当的水，适当的火，适时的调整，才能让这罐罐茶更为香醇爽口，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可能让你感觉到少了点什么。”

    “从这方面来讲，你就能体会出水与火之间非但不会相互伤害、互相毁灭，反而能够相互扶持、互相成就。”

    “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水’和‘火’究竟是如何思想，如何作为……如果他们能相互包容体谅，就能相容并济。假如水一心想浇灭火，火一心想烧干水，那结果只能是水火不容，要么趋同合一，要么两败俱伤。”

    厨子哥的这个观点倒是非常新颖，鸿一宁听后微微一震，开始细细体会起来。

    过了一会儿，厨子哥又看着桌上的调料道：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非常复杂，而人的感情可能是其中之最，不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他们其中一定包含着各式各样的元素，就像你面前这些调料一般，只有将它们搭配妥当，才能共同构成最适合你的佳肴。”

    “这些调料不但平常易得，而且都很懂得妥协，它们既能保留各自特色，又能完美地一起融合在这面茶之中。”

    “像大蒜、青菜一类的东西都不适合加入到面茶之中，因为它们要么太坚持自我，要么太善于迎合，会破坏掉整体的口感。”

    “于此同时，你还应该明白，调料丰富未必就是好事，选自己想要的，拿自己喜欢的。有时即便一种调料不加，只是少撒点盐，或者干脆连盐都省了，你碗中的面茶仍旧别有一番风味。你知道的，它里面本身就有火，有水，有面，有茶，还有你此时的心情和感悟……”

    鸿一宁听到这，猛然看向厨子哥身前的空碗。

    这时鸿一宁才想起，厨子哥喝了两碗面茶，竟然连一勺调料都没放。而这一点，除了不时看向厨子哥的火姐外，他和羽欣琉竟然都没有发现。

    不添加任何调料，只体会其本色真味，这就是所谓的大味必淡吧。

    要是在做人做事，处理感情方面也能这样纯粹自然，或许就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