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梁家捡回来的白眼狼
京都处于北方边陲,冬季常常落雪。 江封在南方生活了几十年,见到雪稀罕的不行。 将梁涉川送到酒楼楼下,便迫不及待的要去滑雪场。 车熄了火,他转过头,“三哥,我已经约了陈翊,就在306,你上去就行了。” 梁涉川默不作声,低头解开安全带。 推门下车时江封又叫住他,欲言又止道:“三哥,你有什么事情慢慢来,或者告诉我,我也能帮你解决,别一个人憋着。” “多事。” 丢下两个字,他关上车门。 外面冰天雪地,雪绒花飘进来,化成潮湿的空气。 江封悻悻地闭上嘴,将车开走。 年后初六,酒楼生意惨淡,一楼几乎没有人,梁涉川径直走上三楼,找到306。 有三个年头没有回到京都。 这里容貌大改,曾经有名的风月会所重建,变成了新型商场,梁氏大楼在后来改成了写字楼,就连平潮公馆也改了名字。 一切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推开那扇门,陈翊已经在座上,意气风发。 他衣着端庄儒雅,头发整齐,微微抬眼,眉目间是成功人士的自信。 看清梁涉川的脸,他一愣,继而偏头一笑,“还真是你。” 这些天见过梁涉川的人不少。 风声自然而然便传到了陈翊耳朵里。 今天来赴约,更多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梁涉川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坐下,对陈翊的反应没有半分惊讶。 服务生进来倒了水,上了菜。 过程中陈翊直勾勾地瞧着梁涉川的脸,从他的眉毛开始,目光一点点下移,将他的五官描绘个遍。 人都走了,包间门被带上,他轻笑,躺进椅背,双手埋在裤兜里。 “他们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 梁涉川抬了抬眉,示意陈翊继续。 他调整了坐姿,“我说梁涉川就是梁涉川,被梁家捡回来的白眼狼,我跟他一块长大的,从来不知道他还有别的名字。” 陌生的称呼在脑中模模糊糊,甚至想不起来。 陈翊看向梁涉川,“段什么来着?” “段从欲。”梁涉川倒了杯水来喝,有条不紊,听着陈翊讽刺的那些话,不痛不痒,“我一直叫这个名字,到了梁家之后,才改的。” “名字而已,无所谓的东西。” 桌上摆着清爽可口的小菜。 却没人去动,陈翊懒散地拿起筷子,拨了拨面前一盘赠送的花生米。 意味深长道:“就像这盘花生米,就算改名叫了毛豆,吃起来还是花生米的味道,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拨了半天,他一口没吃。 随手扔了筷子。 目光灼灼落在梁涉川脸上,“所以你一开始到梁家,就是为了整垮他们?” 尽管在梁家生活了那么久,改名换姓,也改变不了他的初衷。 梁涉川喝水的动作很温柔,一点一点湿润了唇边。 他放下杯子,从落地窗看出去,淡淡道:“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子吗?弱肉强食,何况是老师做了错事,我在梁家的时候,就见识过他的铁手腕,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更是不堪入目。” 陈翊感叹,“可你这么做,也伤害了无辜的人。” “谁是无辜的?” “很多。” 窗外飞雪漫天,枯枝败叶被雪色掩埋。 如同梁涉川荒芜的心,他笑起来,却是苦的,“搅在里面的人,没有谁无辜。” “韩叔被抓进去的时候,孙子刚刚两岁,才学会走路,后来他爸爸也没跑掉,一坐就是几十年,还能不能熬到出来的那天都是未知。” 陈翊攥紧了餐布,一脸正气凛然,“你说,孩子不无辜吗?” 梁涉川皱着眉,转头看向窗外。 他狠起来的时候,哪里会想这么多,总不可能为了安心,将他们祖宗十八代都考虑一遍,优柔寡断不是他的性子。 正是知道这点,陈翊对他不抱希望,只是说:“你还真是不怕有人报复你。” “怕?”梁涉川嘴角噙了点笑,“因为怕就不去做吗?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何必一概而论?” “那你现在又是站在什么立场来跟我说话?”陈翊将拳头放在桌子上,“他们都说你背景深不可测,可不是什么没爹没妈的孤儿,那个小江总都要叫你一声段三哥,你的手里就干净?” “我来不是跟你讨论这个的。” “那你想说什么?” “绮岁。” 陈翊的拳头忽然松懈打开,撑在桌上。 窗外的雪越发大了。 梁涉川从口袋里摸出烟,连带着打火机一块扔到对面,扬了扬下巴,“你不是有烟瘾吗?先抽一根吧,我要问的事多着呢,免得待会儿坐不住。” 烟盒全白,看不出是什么牌子。 配了一个银色的打火机,他刚才从江封口袋里摸出来的。 陈翊低垂眼眸,没有动,直接说:“你要问绮岁什么?” “她为什么没在电视台上班了?” 他用力笑了一声,无奈道:“我又不是她爹,还管她在哪里上班。” 梁涉川瞥他一眼,再问:“陈策呢,他跟绮岁最要好,他总知道了吧?” “他早就出国念书了。” “什么时候?” “你走了没多久,跟人打了架,被老头骂了一顿,就吵吵着要出国读书,就他那损样儿,我开始还不信,没想到人走了就再也没回来。” 这些天江封查到了些消息。 比如当年蒋沅受了牵连入狱,岚伯意外身亡,一个个能保护绮岁的人接连消失,她才会被人肆无忌惮的欺负。 不等梁涉川再问,陈翊摸出一根烟,含在唇中,模模糊糊地说:“沅姨进去之后,岁岁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把老别墅卖了,听人说是安葬岚叔,你知道的,京都这地方,寸土寸金,没点钱,连块墓地都买不起。” “为什么没人帮帮她?” 陈翊笑了声,“你真逗,当时梁家的罪名那么大,一个两个巴不得跟她撇清关系,再说了,谁知道你走了,会一点钱都不给她留?” 那时的一切行动匆忙,梁涉川还没能顾及到绮岁日后的生活,就紧急离开了京都。 可他却怎么都没想到,连唯一能护住绮岁的蒋沅,也受了牵连。 烟的味道呛人。 迅速蔓延在空气中。 梁涉川表情没有异动,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他揉了揉脸,知道自己今天找错了人。 陈翊对绮岁所经历的一无所知。 他们关系本就平淡,在秦绻之后更是僵化。 站起身,梁涉川俯瞰着窗外的雪色。 对面街上一家餐厅内,靠近窗子的一楼,一个女人坐在哪里。 她低头不语,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鬓角落下几根碎发,面庞白皙,神态沉静。 那个侧脸像极了绮岁。 玻璃上满是水渍,梁涉川看的不清楚,也不敢确认。 一瞬间以为自己太过思念出现了幻觉。 叹了口气,他系上纽扣,“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不问了。” 陈翊弹了弹烟灰,“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绮岁这三年来每一天的动向。“ 走出酒楼。 江封早早开了车去玩儿,他没想到梁涉川会这么快结束。 梁涉川没有立刻打电话催促,反而走过马路,往对面的餐厅走去。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会放弃。 路上积雪厚重,鞋子踩进雪里,咯吱咯吱作响,走到那家餐厅外时,梁涉川的肩上落满了雪,湿漉漉的铺满了一层。 隔着几步远。 他认出绮岁,她正在和一个女人吃饭,对方三十几岁,穿着打扮都很精致,一眼看去便是上流社会阔太太行列的人。 绮岁压力很大,被女人的目光盯着,头都抬不起来,她搅弄着盘子里的食物,试图逃避。 一道声音重复将她唤醒,“我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手里的刀叉停住。 绮岁闻声抬起脸,目光无辜,“我这条命是谢顷河捡回来的,他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他如果亲口来告诉我,不想跟我在一起了,我不会缠着他。” “那你要眼睁睁看着他跟你这种人在一起,毁了大好前程吗?” 坐在对面这位是谢顷河的婶婶。 她自我介绍的时候绮岁尚且保留着一丝好感,交代完来意后,只剩敬畏。 绮岁将手放在腿上,姿态端庄。 从小培养出来的气质在此刻没有弄丢,她面不改色道:“他还没有觉得我会毁了他就好。” 时纹揉了揉太阳穴,像在教导冥顽不灵的学生。 “他年纪小,不懂大是大非,喜欢意气用事,你提出来,他不会那么难过,”她顿了顿,想到出发前,谢亭午交代她的那些话,组织好语言,一并说了,“再说了,你那个未婚夫不是回来了吗?” 那些话站在窗外的梁涉川听不到。 可看她们的表情,也知道这是一场不愉快的交谈。 绮岁愣了下,随即不咸不淡的勾出一抹笑,“我没有未婚夫。” 时纹在京都这些年,多少有听说过他们的事。 自知这不是一段佳话,快速略过这个话题,改打苦情牌,“你如果真的对顷河有感情,更应该放过他,难道你想看他为了你,一无所有的样子吗?” “怎么会一无所有?” “你们现在的关系,但凡被人查到,他还能在那个位置上多久?”时纹苦口婆心,“你也是这行的,知道那个位置,多少人巴巴等着。” 绮岁低下头。 耳边女人的声音没停。 她又说:“顷河叔叔那边给他物色了检察家的姑娘,跟他各方面条件都匹配,你非要拖着他吗?” 绮岁没有应答,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掌心。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时纹站起来,带着叹息声走过去,手搭到她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你自己活在阴沟里,何必非要拉上他跟你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