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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终于混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 何梅在新侨酒店饭点定了两桌年夜饭,请了近亲远房的一圈亲戚,坐下来吃顿饭,总结一下过去,顺便展望来年。 基本就是拉家常。 一大清早,池砚就被惨无人道地从床上挖了起来,他被何梅薅了一把毛,然后趁着理发店没关门,好好收拾了一番。 因为在一众小辈之中帅得鹤立鸡群,比较能拿得出手,所以池砚每年都会被何梅拉着去当迎宾门童。 人家都是比成绩,就何梅拖着儿子比脸。 出卖一个色相,以满足她与众不同的虚荣心。 老太太和她的亲表妹有两年没见了,两位老人自知大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所以非常珍惜这种见一面少一面的聚会——拉着手,说了个没完没了。 池砚坐在自家外婆身边,一边听她们聊,一边帮着夹菜,夹到最后,自己没吃多少。 他没什么胃口,特意端到他面前的油焖大虾都不想了,在这种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时候,池砚格外想裴问余。 真是应了前几天他说的那句话——茶饭不思。 池砚借着上厕所的借口,躲酒店的犄角旮旯给裴问余家里的座机打了个电话,刚接通,传来的就是一阵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欠费。” “……”池砚:“靠。” 这还玩起失联了。池砚越发坐立不安,心里被吊得七上八下。 等他黏皮带骨地回到酒店包间,七大姑八大姨们已经穿衣的穿衣、寒暄的寒暄,各自就要散场。 池砚盯着他桌上的油焖大虾沉思起来。 何梅:“怎么去了这么久,掉厕所里了?” “妈,大过年的,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 一般在平常,池砚在穿衣方面非常不讲究,拿着穿得上的,就是件衣服。不过今天特意被何梅梳妆打扮了一番——内里套着一件卡其色高领毛衣,搭着黑色短装棉外套,修剪了新发型,刘海半遮着额头,显得眉眼轮廓愈发分明。 不笑的时候,眼睛里都盛着暖人的春意。 何梅越看亲儿子越满意,虽然亲儿子好像情绪不太高。 “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谁招你惹你了?” “没有,我吃多了。”池砚招招手,喊来服务员,“你好,这份油焖大虾帮我打包。” 何梅新鲜得活像见了一只在太阳底下活蹦乱跳的鬼,不敢置信地说:“你还打包了?吃错药了吧。” 这话听得池砚翻了一个不太得体的白眼,“妈,现在小学生每天都摇头晃脑的在背粒粒皆辛苦,你再有钱,也不能违背咱们民族最基本的传统美德。” 什么话都让他说得冠冕堂皇。 何梅气结:“以前吃了两口就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不是你这位缺德玩意儿了?” “以前年轻。” 何梅弹指蹦了池砚一脑瓜:“说人话。” 池砚不想说,坚定地闭上了他尊贵的嘴皮子。 服务员打包完油焖大虾,笑眯眯地问池砚:“小帅哥真懂事,还有什么要打包的吗?没有的话,咱们要开始收桌子了。” 池砚环视了一圈圆桌,头一次真诚地觉得铺张浪费不可取,他指着没怎么被人碰过的鱼肉,自己又点了几个新鲜的炒时蔬,吩咐服务员:“都装在一个保温袋里,再给我鲜榨一杯橙汁。” “好嘞。” 在一边听着看着的何梅,优雅地给自己带好围巾,然后不甚随意的问:“你这是给谁带吃的?这么贴心。” “没有,有备无患嘛。”池砚面不改色,张口就来:“明天大年初一,是家店都关门了,家里也没人做饭——妈,你做饭吗?” “哦,我不做。”何梅拎起包走去前台结账,“这几天我不在家。” “你去哪儿?” “有事儿。”何梅含糊其辞了跳过了这个话茬,接着说:“既然打包了就多带点儿,你张阿姨过了十五才能回来,别让自己饿出毛病了。” 池砚:“那外婆呢?外婆怎么办?” 何梅偏头看了一眼站在酒店门口,彼此搀扶的俩老太太,说:“你外婆去你姨婆家住几天,我看她一个人在家也闷得慌,出去走走也好。” “得了——”池砚一摊手,打着趣说:“我这公子哥摇身一变成留守儿童了,大过年的,想消遣都没地方去。” “你没地方去?”何梅非常不信这个邪,她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找出一张卡,“随便花,过年期间这家酒店不关门,实在没地方去了,可以来这边住两天,反正你也没几天快活日子日过了。” 母子俩之间没有客气一说,池砚收了卡,笑着说:“谢谢妈,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裴问余抱着小北打开公寓的门,被迎面糊来的积灰呛了个天昏地暗。 屋里的摆放,甚至拖鞋的位置都丝毫不变,可见,这几个月并没有人回来过。而那位舅舅浸泡在赌鬼们营造的温柔乡里,被扒皮抽筋,却乐不思蜀,压跟就不知道,也不关心他的亲儿子和亲外甥的去向。 小北看上去很失落。 不过也许是因为习惯了,也许是自我调节能力不错,他失落没多久,就想开了。 行李箱被放在门口,踏进这个家门,谁也没打算长住,但过年还是要有个过年的样子。裴问余带着小北,花了一天的时间,大致把灰尘扫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