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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他无精打采地陷在沙发里,看上去颓废又沮丧。贺煜宸一直计划着摊牌的事,不料先被秦依撞个正着。小姑娘回去哭了大半天,在电话里也支支吾吾地讲不清楚。她老子闻讯专程又飞过来,这才把事情摊开来。 贺煜景恨铁不成钢地瞥他一眼,秦介霖极轻地叹口气。老爷子气得胸口高频率起伏,半晌才说:“家里养了这么不争气的东西,代我向你父亲赔不是。”秦介霖惶恐,连说好几个言重了,“这件事由我来办,我亲自给秦依找最好的婆家。混小子欠磨练,配不上你家闺女。”秦介霖大喜,早闻贺家这祖宗万花丛中过,他实在不想把女儿嫁过来,偏偏拗不过秦依她爷爷。这下可是一举两得,有了老将军的保证,他既可以向父亲交待,又可以替女儿找到令人放心的婆家。 不过面上还是要故作惋惜状,一脸悲叹地盯着地板,半晌都不说话。秦依就是没长大的小女孩,听老人家这么说之后,眼泪珠子就啪嗒啪嗒往下掉,和小时候心爱的洋娃娃被人抢走的心情没两样。 秦介霖握着女儿的手,一边心疼一边暗暗埋怨对面毫不知趣的混蛋。老爷子慈祥地对她说:“小丫头乖巧,远看上去和烟烟倒有几分相似。”贺煜景捋着凌烟的马尾辫,笑容十分大家闺秀:“可不是嘛,她爸也这么说。” 吴翠翠过来时手里托着一只盒子,老将军揭开绸缎系带,拿出透绿带蓝的项链交给秦依手上:“这东西是送我外孙媳妇的过门礼,即便我们两家没有结亲的缘分,你依然肯叫我一声姥爷的是不是?” 秦依摇头摆手连连拒绝,秦介霖也认为这么重的礼收不得:“这事情成与不成,您都是秦依的姥爷,自家人还送礼倒显得生分。”老人家拍拍秦依的手:“我这东西也只送给自家人,在我看来这小丫头最合适。” 这话的意思是老将军不认可贺三娶秦依之外的女人,就算真的娶进门,外孙媳妇的地位也比不得秦依在他眼里的重要性。难怪父亲这么多年总说老将军的好处,这样一个义气凛然的人,自然有成为将军的道理。他示意秦依收下,透澈的祖母绿藤叶坠子十分漂亮。秦依握着坠子,想到这就代表他和三哥再无缘分,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齐刷刷往下掉。 坐了不到半小时,秦介霖便拎着女儿告辞,脸上是惋惜,心里却是喜悦。真正疼爱儿女的父亲是顾不得面子的,大不了落个被退婚的名声,孩子的幸福可比名声重要多了。 他们走之后,屋内很平静,忽闻哐地一声,玛瑙镯子四分五裂,溅飞的碎片跌落在地上。老爷子淡定地看着贺煜宸,仿佛刚才猛力掼镯子的是别人,满屋子的人都惊得一口气提到嗓子眼,面面相觑地瞅着老太爷。刚才他砸的玛瑙包金手镯正是贺煜宸他妈前段时间送给秦依的见面礼,秦介霖带着这东西来摆明了是毫无商量地退婚,却仍然给足了他一张老脸的面子。 “混账东西!几时变得这么顽劣!”老人家站起来,怒不可止地训,“既让人收了东西就好好待人家,若是不诚心,当初就不该给人留念想。你同那些虚虚实实模棱两可的浪荡公子哥有何区别?” 青花瓷屏风旁边的谢东奎一脸恭敬,心里却忍不住狐疑,当初明知道这少爷养了别的女人的人不就是老爷子您嘛,那时候任其自然发展,到这会儿怎么又怪罪起来。要一开始就扼杀源头,至于产生今天这情况么,说到底还不是您老纵容包庇的结果。 可能是都没料到小祖宗会来真的,老爷子这才警觉事态的严重性。他戎马半生、精明睿智,想不到年老之后竟晚节不保,什么三纲五德、七言八律,就连贯穿大半辈子的人生价值观都在面对这个贺家老来子时,崩溃得一败涂地。 难得这样清醒一回,小少爷也到了该教训的时候,谢东奎便十分明智地没有上前劝解,他不仅不去劝解还一把拉住正欲上前的吴翠翠,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吴翠翠很不满意,姓谢的老东西你拉我做什么,我家小少爷要是挨了打,回头我跟你誓不两立。 贺煜景讨好地笑着站起来,给她姥爷端茶:“姥爷,你和他计较什么,别气坏了身体。”他这会儿实在是清醒,逮着贺煜景一块儿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帮他圆过去。都是你们惯的,论谁也惯着,他才这么不知好歹!” 贺煜景立时没吭声,心底的小恶魔却在唱反调,谁惯也不如您惯的厉害。三儿小时候砸烂别人窗玻璃,您老领着他亲自上门赔礼道歉,并且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教训他,那时候我贺煜景多崇拜您呐,还以为这庞大的家族总算有人站在正义的方向,谁知隔天您就差人买了一大堆玻璃回来,搁院子里专门由他踢着玩儿。就这样人家还不领情,成天给您脸色看,最后还不是用什么飞机模型哄得人家笑了笑,人家一露笑脸,您就乐得脸上的皱纹变成一朵花,比千金买笑还助纣为虐。今天这结果,您老就是……嗯,自作自受。 “姑娘家都愿意和实话实说的男人交往。”他还在生气,额上的两根白眉也气呼呼地一上一下,“就你这模棱两可的德行,哪个正经姑娘愿意嫁你!”贺煜宸盯着阳台边的古董花瓶不说话,贺煜景拿胳膊肘撞了撞凌烟,小丫头十分伶俐地蹦跳着到老爷子跟前:“太姥爷,您别生气嘛。我昨天在家写了一张沁园春,您帮我看看哪些地方需要改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