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四
下课铃声响，下午四节大课终于结束了。 梁舟率先站起来，背了书包就冲出去了。 “梁舟，走那么急干嘛，一起吃饭啊！”叫住他的是同寝室的舍友，个子不高，挺瘦，是他们班班长。 梁舟转回身略提了点音量：“青协今天搞活动，人手不够了，叫我帮忙呢。” “行吧行吧，快去快去。要不要帮你带饭？” “不用了，我们今天正好聚餐。”梁舟冲他笑笑，背上书包快步下了楼。 青协是梁舟大一的时候在室友怂恿下一起参加的，那时候他们院大二大三还在老校区，每次组织活动都得从新校区过去。 梁舟倒是觉得没事，他室友刘志去了两三次就觉得麻烦了。大一专业课不多，大多数是公共课，安排得挺满，教室还常常不在一栋楼，经常一天学校里跑来跑去，好不容易周末能休息，终于是可以感受下所有美妙大学生活的时候，花费时间在社团活动上难免让刘志觉得浪费。 他坚持了半学期就写了申请退社，梁舟倒是一直坚持下来了。刚升大二的时候，青协秘书部的部长觉得梁舟很是踏实能干，有点想让梁舟接他的班。梁舟倒是拒绝了，他说自己比较嘴笨，当部长和人沟通不是他长处，老老实实当个普通成员挺好的。 这学期结束马上要升大三了，陆续又有人退了，偏偏这届大一招新效果不怎么好，弄得现在每次办活动都有些人手不够。 梁舟小跑着穿过人群，背着两大本厚重的专业书，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到了青协的活动点。 “啊！梁舟学长，你来了！” 梁舟把书包放下来和其他人的堆在一旁，在原地缓了一下，才开口：“现在要做什么？” 和他打招呼的女生是大一招进来的，另一个部门的人，女生指指他们立在一旁的活动墙，墙上挂着气球，还留了一块地方给参加活动的写留言，她说：“……有些气球爆了要吹，然后宣传册要发。” 梁舟点点头，指挥学妹去发宣传册，自己拿了气球准备去墙后面吹，结果一转进去，两三个人鼓着腮帮子吹气球，见他进来纷纷看着他，梁舟被吓一跳，退了一步，笑着开口：“你们吓死我了……没带打气球的来吗？” 有个人使劲吹了几口气，把气球吹到圆鼓，从嘴上放下来扎好才说：“带了，没用几下就坏了。” 梁舟问：“在哪里？我看一下，能不能修。” 几个人让开，露出那个坏掉的脚踏式充气泵，梁舟两三步走过去，蹲**拿着看了几下就开始修。 几个人里面有一个是这学期刚被拐骗进来的学弟，凑过来看：“哇，学长你好厉害。” 梁舟摇摇头，把掉落的零件装回去：“……没有，主要这个老坏，坏多了就会修了。” 学弟心直口快问：“那怎么不换一个？” 有只胖胖的胳膊搭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幽幽说：“学弟，这年头赞助很难拉的，我们要把每一分钱用在刀刃上啊！” 说话的叫李金，是和梁舟一起进的青协，人挺活泼开朗，嘴特别会说，刚进协会就被学姐发现，从此走上了拉赞助的一条黑路。 这时候梁舟已经站起来了，脚踩着充气泵检查有没有修好，听着那头李金已经和学弟抱怨上了，也没说话，就在一旁默默地笑。 “好了，用这个吧，快一点。”梁舟看着充气泵能用了，招呼着过来吹气球，自己又抱着刚刚人力吹好的几个跑到活动墙前把他们挨个挂上去。 他忙完这个，又去看这次参加活动的人的登记情况，帮着发小礼品，有人来问这次活动主题的相关知识，他很认真的听，又仔细地和人解释。 那个刚刚一开始和他打招呼的学妹，一边发着宣传册一边偷偷摸摸看他。 梁舟学长和其他学长都不太一样。 当初她刚到学校报道，各种社团协会的招新帐篷搭了满满当当地一整条长街。她看得头晕眼花，路过青协的时候，一开始没看到梁舟，只看到大大的招新宣传牌。 等她在仔细看，看到坐在暗处的一个白净的侧脸，那个时候的梁舟正在核对之前有意向报名的新生留下的信息。他看得专注，额发垂下来，嘴微微张着。 女生看着，不自觉就动了脚走过去，梁舟听着动作，他抬头，摆出个浅浅的笑容：“同学，怎么了？想看看我们协会吗？” 女生还来不及脸红，刚刚在暗处没注意，等走进了，梁舟仰起头对她笑。她才发现这位学长的下半张脸布着交错的伤痕，不是很深重的那种，但却也每一道痕迹都让人看得分明。 她盯着梁舟的脸看了几秒，才猛地察觉自己的视线很不礼貌。女生慌乱的移开视线，看向桌子，却发现这位学长搁在桌上的手臂也有很多伤痕。 梁舟看着这个走进的女生不说话，只盯着他乱看，他现在说不上习惯这种视线，但起码不会觉得不适了，他慢慢开口：“……是不是吓到你了？” 梁舟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登记表遮住自己手臂上比较狰狞地几道疤痕。 女生看着他的动作猛地摇头，涨红了脸，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 梁舟摇摇头：“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他这样一说，女生反倒更加觉得自己没礼貌了，她这下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梁舟适时掏出一张宣传单，递给她：“同学，可以看看我们青协的招新噢，我们平时会有志愿者活动，能力所能及地帮助一些可以帮助的人，而且你加入了也可以在青协网站有志愿者账号和志愿活动时长。我觉得挺有意义的，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们青协。” 后来这个女生成为梁舟招新期间唯一招到的新成员。 事后梁舟和李金说：“……我是真的不擅长这个，弄半天我才招到一个人。” 李金拍拍他肩膀说：“哎，咱们小舟有进步了。” 这话旁人听可能觉得有些打趣，但梁舟知道李金这是真心实意地这么说。 他那时候刚进大学，没戴口罩，站在人流庞大的招新路上，生出怯意。 梁舟高一那件事之后，在家休息几个月，最后转到了一所新高中去读书。转学之后，他思来想去还是把口罩摘了。议论也有，但他新到的班级对他还算友好，梁舟也努力和人交流，性格比之前稍稍开朗一些。 但高中不比大学，大学可大得多了，人也多得多了。梁舟捏着刚刚不知是谁发来的宣传单，察觉到人群里或明显或隐蔽地视线，手心渗出了点汗，他没有低头，攥紧着手里的纸，缓慢地在招新队伍里移动。 梁舟走到青协的帐篷前，开口问：“请问……” 话还没说完，就冲出两个人把他围住，和他讲了一大堆，梁舟听得晕乎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头。 最后梁舟在他们指引下，留下了自己的方式。 刚开始进去，也有些楞楞地，虽然不会再往角落坐，但他和一堆成员坐在一起，话总是不多，安安静静的。 倒是不阴沉，他记住每个人的名字，每次活动都认真的和人问好，交给他的任务总是完成地很好，有了空又去帮别人，默默做了很多事。 而青协的成员，特别是大他们一两届的，可能因为组织活动比较多，倒是很开朗很大方，他们有意或者无意地带着梁舟一起说话，一起去采购物资，倒是梁舟一点点也变得外向一些。 到现在大二，两年里，梁舟很多次都会庆幸自己加入青协，环境真的会感染人。即使协会里有些人和他关系不是很亲近的朋友，但也会带着他玩，还不排斥他，只当他是一个普通朋友。 “梁舟，等会聚餐，你别忘了！”李金喊了一声。 这一声把女生喊得回神，她撤回自己的眼神，专心发自己手里的宣传单。 梁舟没回头，稍微扬了点声音说：“我知道了，你刚在群里不是特意又说了一遍吗？” 另一个人在旁边插话：“这不是怕你跑了吗？” 梁舟无奈：“我就期末逃了一次，那不是要复习吗？” 一伙人聊聊说说，今天的活动也结束了。等着把桌子帐篷收拾好，场地打扫干净，天已经黑了，人也饿到一片，没休息地就往吃饭的地方去了。 在路上的时候，李金和梁舟走在一块，他朝梁舟比了个眼色，偷偷地指了指走在前面的学妹，压低声音说：“哎，小舟，你没发现吗？刚学妹偷偷摸摸看你呢！” 梁舟没注意，只说：“……你想多了吧。” 李金还想说什么，被梁舟拦住了：“好了，不要偷摸议论别人。” 李金只好作罢，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他和梁舟说：“你听说了吗？化工学院那边大三的有个女生最近好想准备结婚哎，我听人说，过几天还要办婚礼。” “……结婚？领证的那种吗？” “对啊，好想是领证了。听说她和她男朋友是高中就谈恋爱的，现在两个人都要年龄就立马领证了。” 夜风微凉，梁舟额头的汗被吹干，他抬头看着昏黄的路灯，有些感慨地说说：“高中就恋爱，真好啊。” 李金也在一旁羡慕：“是啊，不像我们这种单身狗，人家都结婚了，我女朋友影子都没有。” 梁舟笑笑，没说话。 李金又开始疑问了：“哎，不过都领证了，这么着急办婚礼吗？我总感觉太早了……还在读书，会不会不太好…………” 梁舟也觉得稀奇，毕竟这种是第一次听说，毕业结婚地他倒是见过一两对，还没毕业就结婚地倒是少见，不过这也是别人的事，他管不着，他也劝李金：“李金，你少八卦一点吧。” 李金：“哎，这不是生活无聊吗？” 两个人在路上边走边聊，倒是放松。 而刚刚还在他们话题中心的女生，正拿着手机给人发电子请柬。她发过一遍纸质的，仍然不放心，又给每个人发生去一封电子的。 一屏幕的对话框里都是慢慢祝福，只有一个人先不说恭喜，只发了一句话：「没钱，不来。」 她咬牙，按开键盘就开始啪啪打字：「抠门鬼，不来你把红包给我交了。」 那边回得依然很统一：「没钱。」 「抠门抠门抠门抠门。」 那个单调的黑色头像依然回得很快：「真没钱。」 最终还是她松了口：「知道了知道了，机票和酒店我老公都帮你订好了，等会发截图给你，你一定要来哦！」 「…………」 「行。」 「新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