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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轻尘的眉间微微一皱,只觉有什么声音打扰她的清梦。她的梦境一片漆黑,隐隐有薄雾笼罩在身旁。 它们化作渔网,将她困在其中,令她动弹不得,网身逐渐绞紧,几乎勒断她的胸腔,她痛苦的挣扎和大喊,渔网突然就崩断了。 额头渗满冷汗,她猛地坐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i息。 眼前的一切都很熟悉,熟悉的波斯钩花地毯,熟悉的鎏金六角香炉,熟悉的狮子压帘。 慕轻尘稍稍安心,拍拍胸口,以示安慰,可拍着拍着就觉得不对劲。 我的裹胸布呢? 她兀自低头揉揉胸,虽然很平,但还是有裹一下的必要。 等等,我为什么要裹胸?以前有裹吗?是为了隐藏我的女子身份吗? 嘶—— 脑子咋不好使了? 她抬手摁住太阳穴,努力回想。一抬头便看见常淑立在门口。 常淑的嘴唇翕动半晌,眼底的激动和欣喜不言而喻,忙不迭扑来,扑进她里,半嗔半怨道:“你吓死我了你!” 她香喷喷的身子软软的,逗得慕轻尘心头一动,正欲抬手圈住她时,脖颈却感到一瞬冰凉。那是常淑的眼泪,其一路向下,滑至她的锁骨、第一肋骨、胸口…… 胸口! 慕轻尘大惊失色,一把推开常淑,捞过锦被抱在怀中。 常淑没多想,坐回身子,担心地捧住她的脸:“是不舒服吗?” 她不等慕轻尘回答,急匆匆的原路离开,回来时,身后跟了一片乌泱泱的糟老头。为首的那位是个大脑袋,慕轻尘认识,是太医令林渊,皇子皇女们私底下都叫他“渊大头”。 他和众太医们对视一眼,似是难以相信慕轻尘能从鬼门关前收回脚,上前两步,打量慕轻尘的面色,病中的慕轻尘和往日一样,眉目清冷,眼眸里藏有两分讥诮:“慕驸马,请您探出手腕,下官为您诊脉。” 慕轻尘突然一记眼刀杀向他。 林渊见她目露凶光,学王八缩缩脖子,心说,完了完了,要刨我家祖坟了。 常淑隔着被子拍拍慕轻尘,示意她别闹,遂又说了几句宽慰林渊的话。 林渊有常淑袒护,胆子稍稍大了点,从药箱里取出小枕囊,捧至慕轻尘跟前,请她将手腕搁上去。 慕轻尘如临大敌。 呵,把脉? 岂不是会识破我的女儿身。 林渊年纪大了,受不住慕轻尘给予他的心理折磨,只觉如芒在背。他收回枕囊,向常淑解释说,驸马心神恍惚,怕是受到了惊吓,下官先开帖安神药吧。 常淑也发现慕轻尘不大对劲,唤来初月姑姑,吩咐她先将林渊领取去昭蓬阁。 众太医见状,相继向常淑行礼,争相恐后的尾随而去,好似晚上一步,慕轻尘便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似的。 常淑毫不在意,一颗心全悬在慕轻尘身上,用衣袖为她拭掉额头的冷汗:“怎么不让林渊给你瞧瞧?是不是饿了?我让膳房给你做些吃食来,可好?”。 慕轻尘往后一缩,双掌横向交叠,向她行礼,一本正经道:“公主的心意,微臣心领了,你我毕竟只是名义上的假夫妻,如此亲昵,大有不妥。” 言罢,张望四周,加了一句,今日是微臣逾越了。 说完便跳下床,直挺挺的睡到地上,临了还不忘用怀中的锦被把自己裹成一条大长虫。 她扭过头,向常淑乖巧的眨巴眨巴眼,眼里写着“说好三年为期分开睡,我却突然上你的床,实在不好意思”。 常淑的手还维持着擦汗的动作,什么?假夫妻?她神色一沉,愠怒道:“慕轻尘,你有不痛快就说出来。” 先是跑到父皇面前闹和离,现在又要分开睡,小肚鸡肠的样子,一点不像个耶主。 慕轻尘语重心长地说:“公主误会了,微臣没有不痛快。” “昨日我打你……是我不对,”常淑顾念慕轻尘还病着,步到她身边蹲下,温热的手掌贴上她的右脸颊,心疼道,“打疼了吧。” “微臣做的不对,公主教训微臣是应该的。” 常淑疑惑着,奇怪她为何与自己生分了?倏然又听她补了一句:“驸马历来是公主的奴才,主子教训奴才更是情理之中。” “你!” 常淑冷着脸,唰地站起身:“好,慕轻尘你好样的!”她气咻咻的,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到门口时,顿了下身子,似乎是在等慕轻尘挽留。 慕轻尘恍然大悟,赶忙掀开被子,起身跪坐,腰身一弯向她恭敬一拜:“恭送殿下。” 常淑气得……差点晕厥。 云袖一拂,跨出门槛,拾级而下。 恰逢一阵热浪吹过,廊角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忽远又忽近,听得常淑微微舒心了些,她展开桃花扇,遮挡头顶的烈日。 游廊下的宫婢们由初月姑姑领着,两人一排,井然有序的缀到常淑身后,她们皆穿墨蓝襦裙,远远望去,像用羊毫笔勾出的一抹尾巴。跟随常淑绕过院中央的小池,绕出月门,绕上碎石小径。 “公主,奴婢已把林渊带去昭蓬阁候着了。”初月姑姑回禀道。 常淑没做回答,吩咐说,赶紧让牛菊花回驸马身边伺候着。 初月应了一声,低眉颔首,退到一边,往反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