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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鹤归比谁都清楚。 可是鹤归不一定能等到那个时候。 他的状况已经很不好了,景誉那一刀又快又狠,根本来不及闪避。若不是为了引出关不渡,景誉也不会用真气封住外泄的真气与精血,鹤归或许早就死了。 怀枝进退两难,暗暗唾弃自己没有学到浮白的半分沉稳,若是浮白在此,定有两全的计策。 “你别急。”鹤归轻轻一笑,安抚道,“我还有几件事需要你做。” 怀枝定了定神:“居士请讲。” “你来此景誉兴许知道,他可能认为你会去给关不渡报信,是故并未拦你。若你就此大摇大摆的出去,也是无碍的。所以我需要你出宫去帮我找一个人。” “谁?” 鹤归目光暗沉如墨:“许襄。” “我这就去。”怀枝站起身,转身之际,余光瞥见鹤归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圆润的物件,狐疑地回头看去,又什么也没有了。 事态紧急,来不及多想,怀枝冲着鹤归略一点头,身影顷刻间消失在雾色中。 怀枝走后,鹤归重新将藏入袖袍中的乌色药丸拿出来,未有片刻犹豫,仰头吞了下去。 药物生效的时候,鹤归躺了回去,闭着眼感受体内胡乱冲撞的真气与隐隐作痛的经脉,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鹤归被关在偏殿中数日之久,期间景誉经常来看他。兴许等待的时间太过乏味,景誉时常会与鹤归说一些他与鹤酒星的往事,也不管鹤归想不想听。 这一日,景誉照常来了,宫中一如既往的冷清。景誉披头散发,冠也未束,手上还拿着一张燕子形状的纸鸢。 进到殿中,景誉净了手,怜爱般地看了眼鹤归的伤,温和道:“伤口如何了?” 就像这伤不是因他而来似的。 这几日景誉一直如此,鹤归也懒得与他纠缠。只是今日的景誉似乎遇到什么好事,嗓音异常温和:“我刚才放了风筝,就听见宫女说你要见我,小九,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有一件事困扰我多年。”鹤归原本是闭着眼的,闻言开口道,“你能否为我解答一二?” “唔。”景誉系垂眸思索,片刻后笑道,“关于酒星的?” 鹤归暗暗攥紧手心,尽量稳住语气,不让自己动怒。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你是如何杀死师父的?” 景誉一顿,回眸看了眼鹤归。 这一眼,分明是漫不经心的,却仿佛带着毒蛇一般的触感,湿黏地缠绕上来。鹤归呼吸一滞,正欲说话,那股后背被盯上的阴冷感却忽而褪了。 紧接着,空旷的殿内传来景誉轻声的笑。 “我没有杀酒星,我那么爱他,怎么会杀他?”景誉说,“我爱他,可是他不爱我,他爱的是剑,我就只好把剑抢过来,让他只能爱我。” 人一生短短数十年景誉已过了大半,大多数的记忆都乏善可陈,唯有在归元派时的岁月,可以称得上无忧自在。 二十年前,景誉还是太子。 先帝以历练有由,将他送到了归元派,拜在鹤酒星的父亲鹤凌门下,成为鹤酒星的师兄。少时在外的时光总是无忧无虑的,两个少年终日混在一起,虽懵懂不识真心,爱意却暗自萌芽。 但那时的景誉不知,他能来到归元派,是因为自己的皇兄们急于除掉他,好自己坐上东宫的位置。 鹤凌和鹤酒星待他如亲,可暖不了他身为皇室之人薄凉的血。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待到景誉即将回宫时,先皇却死了。 皇位悬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皇位之争中,每个皇子都头破血流,也是在这时,景誉得知这世上还有传承的存在。 那时已有传承为仙人意志的传说,不知谁传言,传承在谁的手上,大晋的万里江山就会落到谁的手中。 景誉知道,解梦剑是道门的传承,鹤酒星一手大开大合的剑法,令天下人为之倾倒。 这是他一个人的鹤酒星。 但世上难有两全。 三大传承中,佛门已投靠皇室;何恨水因不愿入朝为仕,在景誉的设计下举家丧生大火;现在只剩下道门。 后来,鹤凌病死了。 何恨水死后,鹤酒星已隐隐猜到此事与传承有关,更是终日不离解梦剑。景誉心底愈是嫉妒,愈是疯魔,面上便越是古井无波。 直到那一日魔门登上了明月涯。 那些魔门中,的确有觊觎解梦的江湖人士,但更多的,是景誉安排的死侍。他想,鹤凌死后,鹤酒星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如让他卸下道门传承的担子,安安稳稳地跟在自己身边。 若他愿意,等景誉坐上皇位,可以让鹤酒星做皇后;若不愿意,就让鹤酒星待在宫里,与他生生世世捆在一起。 可是景誉万万没想到,鹤酒星会用死来面对自己。 那日的一幕曾无数次地在午夜梦回找上他,提醒他——鹤酒星不可能再回来了。 “在你问我解梦剑是如何传承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了。”他记得鹤酒星是这么说的,“你想要它还是想要我?” 景誉沉默了。 “我知道了。”鹤酒星笑着,眼中却有泪流下来。 “解梦被我藏起来了,你此生都不可能找到。”鹤酒星靠坐在一方乱石间,手握一把断剑,不是解梦。四周处处是血,分不清谁是谁的。他就这样靠在在一隅,仿佛随时都可以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