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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他若动了这几族,与其有关联的一些家族势必元气大伤,更不提有不少人就是仗着这几族吸血的,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落败。 定南侯一族是主谋,必是要斩的,不斩不足以昭显皇权,镇慑万民。 至于其他几族,裴钧要的就是撕破虞京这张旧网,就算是结网,也得他来编织掌控,他得做这网上捕食的蛛王。 所以梁宗光做学问是没得讲,做官还是差点意思,七十多岁了还被人牵着鼻子走。 不如以后就以他年高鬓霜不宜辛劳为由,免他上朝,只叫他给皇帝和宗室子们教教书、写写文章。 宗室子那么多,让梁宗光多收几个弟子,够他忙的,也许就有意外之喜,喜提下一个谢晏呢? ……呸!怎么哪都有谢晏。 裴钧倚在龙椅下首的摄政王大座上,单手支颐,听他们分作两派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横飞,若非是碍于文人那些虚文缛礼的面子,恐怕这会儿都得打起来,相互扯头发。 头疼,头好疼。 他前一-夜就一宿无眠,昨晚又在枕头上流浪了一-夜,连窗外的风都听得一清二楚。今早戴上摄政王冕时就觉得头皮发紧,整个后脑一阵阵地抽痛。 上头小皇帝茫然无措地望着他,快要急哭了。 下头百官唇枪舌剑互不相让,脾气差的都开始骂娘。 烦,是真烦。 梁宗光不知被人谴责了句什么,气得胡子哆嗦,指着那人鼻子气得舌头都不利索了:“竖子无礼!此乃朝堂之上,岂容尔等污言秽语辱没圣听——” 污言秽语? 裴钧想到那晚,谢晏泪眼朦胧地抓着他的手,好奇地看了看指尖上沾的东西,伸舌舔了一下,连呸了好几声:“……好腥。” 裴钧耳边轰的一声。 他“砰”一声拍案而起:“确实是污言秽语!恬不识羞、不知廉耻!大虞竟有此等人!真是、真是……”他恶狠狠骂道,“不知廉耻!” 下面吓得霍然鸦雀无声,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摄政王息怒!” 有没掺和这场撕扯的中立派臣子,两手抄着袖子偷偷瞄了摄政王一眼,心想,这位往日骂人是花样百出,骂得人连话都插不进去,今天竟然一个词儿连着骂了两遍。 可见果真是气得不轻。 没掺和这事儿是对的。 - 裴钧在朝上吃了一顿不痛快,下了朝连小皇帝的学问骑射也懒得考校,也没在御书房批会奏折,更没有单独召见大臣议事,径直御马回了府。 “殿下?”门房没料到他这个点儿就回来了,匆匆帮他牵了马。 裴钧头疼似裂,什么也不想管,就想昏天黑地的睡上一觉。他快步走了一段,随手叫住一个婢子:“给孤准备一壶烈酒,一炉安神香,送到抱朴居来。” 婢子看他扶着脑袋,鬓角微汗,还一身戾气,就知道他头疼病又犯了。到时候真疼得厉害了,红着眼睛谁都打杀,她不敢招惹。 摄政王这头风由来已久,说是胎里就气血不足,有了源头。 少年时他在北境军营里吃过不少苦,北境冷,不到十月就开始下大雪,天寒地冻的。那时有恩有宠、有名有姓的皇子都在虞京里争夺皇位,唯他一个没人管,在边境与敌人厮杀。 冰厚,天又酷寒,那是多少衣裳都不够暖和的,不管是房子里还是帐子里,都透着阴寒,若穿着盔甲,更冷得骨头都是脆的,还有人因此冻死。 他不愿与旁的将士有什么分别,也日日睡在冰窟窿似的营帐里,生了小病小灾也不会刻意传唤医士,自己熬些热水喝就好了。许是某次风寒后留下的病根没去净,开始头疼,时不时就犯上一回。 据宁喜公公说,有次摄政王率领小队追击鞑寇,陷在了雪原里,他恰巧头风发作,疼的恨不得撞墙,还看见他母妃站在雪里朝他笑。 幸亏摄政王意志坚定,没有迷失,晓得那不过是因为过于思念母亲而产生的幻觉,不然他一脚踩过去,底下就是万丈冰崖。 可是吓人! 不过自从回了京,气候暖和很多,太医又上心医治,他头风几乎痊愈了,怎么今儿个又…… 婢子福身“喏”了一声,立刻马不停蹄地去找宁喜。 裴钧站定缓了一会,待头痛稍减,便一鼓作气,大步流星地回了抱朴居。 他疲惫地推开门,褪-去冕服金冠随手丢在椅背上,只穿了轻薄的里衣提腿就要上榻。 一掀开帘帐,眸子立刻缩紧。 ——只见锦绣薄被底下,蜷缩着一个起伏袅娜的身影。 裴钧眼眸刹那阴鸷几分。 大胆,放肆,光天化日就敢上他的榻! 他抄起佩剑,一把挑开了锦被,厌恶地以剑柄勾过了那人的脸,叫“来人,拖出去打死喂狗”的话都到嘴边了,入目的却不是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美人。 不,也确实是位美人。 ……是谢晏。 裴钧愕然。 他脸色更差,僵硬地退出了寝居,抬头看了看挂在院门上的匾额,是“抱朴居”没错。 回到屋里挑开帘子又看了一眼。 ……仍是谢晏。 还是呼吸粗重、面色绯红,昏睡不醒的,十分好欺负的谢晏。 裴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