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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晏再次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王府门前很久了。 他身上盖了件衣裳。 靠在摄政王的肩头舒服打盹的时候,谢晏先时还能听到雨珠滴滴答答打在车檐上的声音,后来便只剩下一片安静。眼下,雨已经不再下了,但地上还留有湿痕。 若有似无的甜味从殿下的身上传出来,这个味道虽然也很香甜,但是盖过了殿下-身上原本的气息。 谢晏观察了一会,想看看他身上藏了什么,就偷偷去找,但手才伸过去,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下子将正在闭目养神的裴钧给打醒了。 裴钧一睁开眼,正对上一张睡得满颊花纹的脸,浅浅的衣绣印在他细腻的肌肤上,有浮云出海,还有月出东山。 “醒了?” 袖口里软绵绵的东西在动,裴钧一把抓住,将小贼的手连着他偷的油纸包,一起给揪了出来。 “偷东西的小贼。”他拎起那只手,嗓音里也带着一些疲惫惺忪。 谢晏一点偷拿人东西的愧疚都没有,只盯着他看,一会又凑到了他领口旁,真像小狐狸似的用力嗅了嗅。他拿另一只没被擒住的手捧住裴钧的脸,问道:“殿下给我买的糖吗?还有梅子。” 裴钧似笑非笑的,声音低沉:“真是狐狸。” “殿下……”帘外宁喜听到谢晏的声音,大喜,赶紧唤了一声。 之前刚到家时就唤过了,但因为平安侯睡着,下人拖动马凳的动静大,吵得平安侯频频拧眉,殿下抬手将他们制止了。 ……一府的人就这么守着车干等。 宁喜算是看出来了,摄政王别听嘴里说得再难听,什么要去母留子,什么他不知廉耻……整天对着平安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气得脸色又青又白。 说到底,看这举措,还是疼平安侯的。 就他自个儿不承认罢了。 不然旁人哪有这福气,能让堂堂一国摄政王,赔着时间、赔着耐性,赔着他日理万机批折子的公务,就等他一个人小憩打盹? - 一排婢女侍从单单薄薄地杵在门口,手上捧着马凳、汤婆子、毛毯、绒帽等东西。宝瓶和良言也在其中,瞧上去忧心忡忡,一直拉长了脖子往车里看。 他们不知道等了多久,或许还淋了雨,因为还有水珠从他们脸边流下来。 见平安侯终于醒了,下人们纷纷行动起来,布马凳的布马凳,抖毛毯的抖毛毯,还有温得刚好不热不烫的汤婆子从车窗递进来,塞到谢晏手中。 其实早开了春,并不如何冷,但谢晏看到包裹着汤婆子的绸布,与裴钧之前穿过的一件墨金大袍的花色是一样的,他欣然接过来,抱在怀中。 裴钧面色冷淡,已经俯身下了马车。 谢晏一愣,忙跟着钻出去,一只脚都踩在马凳上了,他看着马凳底下至王府门前的一截地面,湿漉漉地折着水光,突然一把抓住了裴钧后背的衣裳。 “……”裴钧生生被扯了回去,又凶道,“做什么?” 谢晏缩了下脚,嗫喏地扭了扭身子:“……有泥。” 裴钧拧眉:“所以?” 平安侯不说话,但其心众目昭彰,宁喜窥着摄政王隐忍艰难的表情,主动屈身俯腰,给他们递个台阶:“那奴来背侯爷,侯爷小心。” 谢晏看着已经弯下脊背去的宁喜,犹豫间正要往上搭手,忽地眼前一晃,他脚下凌空,后背与腿弯同时被人抄起来——整个人便落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裴钧淡淡道:“孤怕你伤着孤的甜甜。” 这话是冲着宁喜说的,但平安侯却笑盈盈答道:“哦,谢谢殿下。……甜甜也谢过殿下了。” 他说着拍了拍肚子。 宁喜面色平静,习以为常:……好,对,都是为了甜甜小郡主。 话音刚落,头顶霍然暴起一个响雷,谢晏猝不及防被惊吓到,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散开,浑身一颤,人就已经越发缩到裴钧怀里去了,他抱着的汤婆子也失手摔在了地上。 咕隆,滚了老远。 裴钧怔愣片刻,他怕人、怕雨、怕水、怕姜,还怕雷……是真不知道谢晏究竟还有多少害怕的东西,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娇贵。 罢了,他没再跟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可怜计较,长长地叹气,将人抱住,阔步如风迈进府去。 平安侯紧紧地环着摄政王的脖颈,两人就由这个亲密无间的姿势,视若无睹地从一堆人身边扫过。周围的侍从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 - 回到屋内,将窗一关,风雨隔绝在外,谢晏就好多了,但还是怏怏的。 他回了自己的窝,抱着被子和兔枕,人怔怔的。 裴钧一松手,良言、宝瓶他们就拥上去嘘寒问暖,连聋二哥都焦急得在旁边咿咿呀呀的朝他打手势,仿佛下雨天出去了一趟对谢晏来说就是顶严重的大事。 直到良言确认他真的没事,从喝水到换衣都伺候了一遍,依依不舍地走后,裴钧才有机会靠近榻边。 进屋前,正好碰到良言出去,那小狗腿子红着眼眶,这回竟一点也不怵他,劈头盖脸将他一顿指责:“公子溺水落下的病根,雨天易发低烧,不能出门!今日本就天阴,殿下还带着公子这么晚回来?!” “刚才摸了,公子只是一点点热,睡一觉应该就好了。下次再这样放纵,殿下就别想碰我们公子一根手指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