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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单手竖掌于唇前,另一只手接过旁人递来的犍稚,闭上眼,一下下轻轻敲打着木鱼,嘴里开始诵念经文。 了了的声音很轻,语调不紧不慢,成篇的经文随着木鱼敲打的节奏从他微微开合的嘴里吐出,行云流水,带着佛教圣洁而奇异的调子,很快让在场众人的心平静了下来。 超度的经文很快引出了枉死的怨灵,它们从桥面下慢慢爬出来,一点点褪去身上的血污、愈合狰狞的伤口,慢慢走到了了身旁,神情虔诚地逐一跪倒在地,嘴里跟随着他的语调闭眼诵念经文。 陆聿扬抬头看了眼天,云层积得很厚,压得很低,黑沉沉的,空气很湿润,似乎正酝酿着一场冬日的大雨。 不远处的桥面被开了一个大坑,封存着李琦尸骸的水泥块被撬了出来,李形看着隐约显露在外斑驳白骨,过了声嘶力竭的哭喊,此刻只剩下无声的哽咽。 “陆处,这是你要找的东西。”阿宋走过来,把透明的证物袋交给陆聿扬,低声说道。 陆聿扬的手指透过证物袋的薄塑料轻轻捏了捏半裹在破碎黄符里的碎骨头,他不大明白为什么余羽丰要特意把楚淮原的骨头一并埋在桥下,但能够肯定的是,李琦离不开桥和这块骨头有很大的关系。 鬼使神差的,陆聿扬打开证物袋的封口,把手伸了进去,指尖触碰到骨头的瞬间,他眼前一黑,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画面。 是一个背对着的男人,他似是感知到了陆聿扬的视线,竟慢慢地转了过来,陌生的五官隐约带着陆聿扬似曾相识的痕迹,他半带着委屈地苦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走了……” 这个人是……南闻秋? 画面戛然而止,陆聿扬的视野慢慢回归,他面色沉静,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感。 这份异样感让陆聿扬有些心不在焉,就在视线清晰的下一秒,证物袋里破碎的黄符突然在他眼前幻化成一张凶恶的鬼脸! 陆聿扬一惊,连忙就要抽手,然而鬼脸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先一步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指。 陆聿扬吃痛地皱了下眉,抽出手指一把捏住下意识要逃窜的鬼脸,五指稍一用力,鬼脸尖叫着在他指尖破碎成黑烟,可就在下一刻,那黑烟竟肉眼可见地钻进了他指尖被咬出的伤口里! 陆聿扬还没来得及骂余羽丰一句就感觉胸口一阵强烈的窒息,他捂住胸口眉头紧皱地颓然跪倒在地。 就在他身旁的阿宋和简霄被他吓了一大跳,简霄慌忙蹲下来急切地问:“陆处!你怎么了?” 阿宋眼见他难以呼吸地握紧了拳头,连忙打急救电话。 大脑缺氧很快让陆聿扬的意识模糊了,瞳孔也跟着涣散,没多久,他就无力地栽倒在简霄伸出的臂弯里。 不远处诵经的了了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慌乱,木鱼的敲击声短暂地停了一秒,随即变了节奏,力道更重,敲出的音色厚实而又悠远,他口中诵念的经文也随之变了调子,异常清晰地传到陆聿扬的耳朵里。 耳畔简霄和阿宋焦急的呼喊声在木鱼声和诵经声中逐渐走远,陆聿扬像是失足掉入了一汪漆黑而沉静的湖水中,轻柔的水波在耳边摇晃,陆聿扬紧皱的眉头一点点松开,他闭上眼,在湖水中慢慢下沉…… 陆聿扬的意识是在一阵“哗啦”水声中乍然回归的,他从嘴里呛咳出一口水,蓦地睁开了眼睛。 “孙子,你可算醒了。” 陆聿扬胳膊肘撑着身子坐起来,又咳嗽了两声,把额前还在滴水的头发抹到了脑后,视线在周围转过一圈,落到眼前戴着顶草帽的船夫身上,略一沉吟过后,他低声笑了笑:“您就是我太太太爷爷陆怀阳?” 船夫抬手把草帽向后推到了脖子上,露出一张中年男人气宇轩昂的脸,他点了下头,把手中的烟枪在船舷上敲了一下,放到嘴边轻吸一口,缓缓说道:“孙子,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不知为何,看着陆怀阳的眼睛,陆聿扬总觉得他是在故作深沉地占他的口头便宜,哪儿有爷爷一口一个“孙子”的?不都是喊名字吗? 不过心里想归这么想,真孙子陆聿扬明面上倒是不好表露出来。 他又往四周看了看,他现在正和陆怀阳坐在一只小木船上,木船飘荡在一条黄褐色的河中央,这河并不宽,可以看到两侧的河岸,回想之前楚淮原曾告诉过他,陆怀阳在地府窝着,地府里的河,陆聿扬唯一能想到的自然只有一条。 “黄泉。” 陆怀阳从鼻子里呼出一口烟,不咸不淡地说道:“知道这是黄泉,你看起来还挺平静。” “知道我在黄泉,您不也挺平静的吗?”陆聿扬挑着眉毛说道。 陆怀阳吸烟的动作一顿,随即低笑出声:“怎么?觉得我看你就这么断了陆家的香火应该上手掐你?” 陆聿扬不置可否地冲他笑笑。 陆怀阳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道:“你和徐家那小子眉来眼去的事,谢必安都告诉我了,真要在意香火,我早就上去掐你了。” 陆聿扬向后靠在了船沿上,没吱声,反正他不觉着自己死了,就余羽丰那点把戏,他是一时大意了,但有楚淮原在,怎么都要不了他的命。 见他好半天不吭声,陆怀阳倒是先按耐不住了,出声道:“你不想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