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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糊涂,他也糊涂了吗? 他不知道外婆什么时候发的病,也许是早上,也许昨晚半夜。他打开屋门,看见外婆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自己整颗心都是凉的,不敢喊,不敢碰,只能去找人。 池砚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这种感觉。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池砚马上站起来,想问却又不敢问,心如鼓擂。 这位医生大概很忙,处理完这边的还有另一些等着他,所以一溜串挑了最重点地交代完:“小中风,幸亏送来的及时,不算严重,但会有些后遗症,这得看后续的治疗和恢复。”说完上下打量了池砚:“就你一人?” 池砚点头:“恩。” “你成年了吗?” 池砚支吾片刻,说:“快了……” 医生不满,呵斥道:“跟我玩呢?开什么玩笑!你们家成年人呢?” 坐一旁的林康妈妈,指着自己问:“我行吗?” “你是家属?” 林康妈妈:“不是。” 池砚:“……” 医生满脸无语地看着他们:“来个能做主的再来找我。” 池砚对林康妈妈很感激,“阿姨,今天太谢谢你了,你要有事先回去吧。” 林康妈妈:“啊?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恩。”池砚点头:“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行。”林康妈妈也爽快,“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喊我一声。” 池砚送走了林康妈妈,又随护士把外婆推进病房,安顿好一切,他拿出手机,在原地踟蹰片刻,还是拨了号码。 何梅接起电话,那端一阵风风火火的动静,池砚耐心且安静地等她消停,终于开口:“喂?小砚啊,什么事?我有点忙?” “恩。”池砚语气平静,“我就说几句,听我说完你再忙。” 何梅听出了一些不对劲,问:“怎么了?” 池砚:“外婆今天早上中风住院,医生说会有后遗症,需要一个成年人去跟他谈,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了。” 何梅那边沉默了,池砚看了眼手机,显示还在通话中,他喊了一声:“妈?” “我明天过来,你照顾好外婆。” “好。”池砚应完,准备挂电话,何梅这时唤了他一声:“小砚啊……” “嗯?” “对不起。”何梅语气中满是无奈和不忍,池砚听得出她的自责,比自己更自责。突然鼻子一酸,就想哭了。 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池砚哑着嗓子说:“你先回来吧。” 池砚一夜没睡,守在外婆病床边,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乌央乌央拥挤而出——这段时间肯定得有人寸步不离的在外婆身边照看,自己这学恐怕是不能消停地好好上了。如果他亲妈待不住,过几天就走,自己是不是还要请个看护。 池砚揉揉太阳穴,头胀得难受,他从书包里翻出笔记本,想做做题,分散注意力,可是一不留神,天亮了。 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把他的思绪从题里拉了出来,池砚看着笔记本上的小耗子,突然有些想裴问余——这几天落下的课,回去得找他好好补补了。 外婆在临近中午饭点的时候醒了,池砚终于知道了所谓的后遗症是什么——她的右半边身子动不了了。 手不能抬,脚不能挪。 老太太红着眼睛,声音哽咽:“还不如死了算喽。” “说什么呢!”池砚道:“医生说了,这只是暂时的,慢慢就会恢复,不严重,你别多想。” 外婆用左手抹掉眼泪:“苦了你了,这事儿……” 池砚知道外婆要说什么——这事儿不该你担着。 他说:“本来就是我的责任,还有我妈,我替她多做一点,以后好跟她算。” 老太太苦笑:“你还跟你亲妈算呢?她都没来。” “来了来了,马上就到。您见到她就狠狠的骂!不用给我面子。” 外婆点头道:“恩,不给!” 何梅在日薄西山之际终于到了医院,一路风尘仆仆。外婆到底还是没舍得骂自己女儿,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会儿,引起了同房病友地围观。池砚尴尬地把她们俩分开。 何梅观察了一圈周围环境,决定给她换个病房。在之后一个小时里,她雷厉风行解决了所有事情,包括见主治医生、确定康复方案、配什么药吃什么药,最后把外婆送进单人病房。 池砚一路跟在何梅屁股后面进行反思,自己这行动力果然比不上亲妈。 一个顶俩。 裴问余一直把衣服揣在书包里,可是他已经两天没见到池砚了。裴问余抽空逮住了正在上厕所的林康,把他堵在厕所,林胖子吓得瑟瑟发抖:“干……干什么?” 裴问余:“……” 他搜肠刮肚想找一些不怎么特意的措辞来打听,可是不管说什么都显得很特意。 林康的脑子时而通直肠,时而鬼灵精。他居然一眼看出了裴问余堵他的目的:“你是不是想问池砚啊?” 裴问余:“恩。” “你找他有事儿?”林康问。 裴问余这会儿特想把林康拧巴拧巴塞下水道,废话忒多了,“没有。” “哦。”林康心想,那你问他干嘛?一秒钟之后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解释——大概是浓浓同学情吧。可是这个同学情没有体现在他身上,林康看着裴问余的表情,咽了口唾沫老实交代:“他外婆没事了,他妈妈也回来了,估计这两天就能来上课了吧,我也一直没见着他,都是听我妈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