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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床上的江兮缈在笑。 她说:“往常胡姑娘是不是都提心吊胆的,一来我这里,便安心得睡着了。小玉,既请人家来做客,要待人家好一点哦,别让胡姑娘讨厌我们这儿。” 再看向小狐狸,玉揭裘的眼神已经彻底变得冰冷了:“她怎么想并不紧要吧。” 江兮缈骤然下了床。 她走过来,来到门边,不远不近地站着。刚刚才向他哭诉过师父为何不愿面对自己的女子说:“小玉……你会一直站在师姐这边的吧?” 玉揭裘目不转睛看着地上的走兽,想也不想地肯定道:“自然。” 江兮缈抚摸着门沿,抬头望向他的侧脸。 那之后,但凡李符安来,沈策便会过来监视他们,以防她动什么歪脑筋。 沈策是个好孩子。 这也是小狐狸不怎么把他当回事的原因。 偶尔越是心善的人越容易被人欺,真不知道这算什么世道。李符安装模作样给他讲了一堆见闻,便把他哄得服气了,成日跟着他们父女俩一块玩。 小狐狸趁机找了借口,说一起去山里去找什么能延年益寿的“大地龙”,实际就是为了私下偷偷跟李符安说话。 阔叶的矮树中,父女俩都在刨着土。小狐狸将自己准备逃走的事一股脑跟爹爹说了。 李符安捏住一只小蚯蚓,扶着铁锹起身,不解地问:“你这都在人宗门待着了,怎么说也算一脚迈进正道了吧?” 狐狸形态翻泥巴很简单,小狐狸只需用两个爪子来回扒就行了。她大半个身子都埋在新打的洞里,看不出是在找蚯蚓还是挖窝,说这话时难掩沮丧:“哪有那么简单呀。妖魔是劣等,人都瞧不上我们,更别提仙门了。” 一想到这个,心情就更不好了。 究竟要怎么才能逃出去呢? 李符安蹲下身,凑到了小狐狸背旁边:“诶,诶,你听爹说。要么你跟爹一块儿逃吧?” “什么?”小狐狸从洞里探出头。 “我听闻,他们要放徒弟下山。那日门禁是开的,咱俩干脆一块逃吧?”李符安这小老头,乐呵呵的挤眉弄眼道。 “爹爹你上个山都喘,还跑呢。”小狐狸撇撇嘴。不过,能和爹爹一起逃亡的话,想想还是挺有意思的。她又还是偷偷笑了。 李符安也低下头喘息道:“是啊,爹爹年纪大了,也跑不动了。这么多年,爹对不住你们娘俩。” 猝不及防又提到这个,小狐狸的心静静沉了下去。阿娘生前从未埋怨过父亲,只是时常叨念,命不由人,终究是他们太卑贱,太容易被捉弄。小狐狸说:“……往后我会给爹爹尽孝的。” 李符安却只笑着说:“爹爹老了。” 小狐狸是逐渐理解其中含义的。 她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也被疑惑填满:“这是什么意思?” 熬过了这么久的分别,再见的时间却所剩无几。李符安已命不久矣。 “爹不怕,你娘在那头等着呢。”李符安喘息着说,“我只是怕她责怪。闺女,爹爹对不住你。” 小狐狸握住了父亲的手,将那只手贴到脸颊上。 明明还是温暖的,怎么就要离开了呢?小狐狸又想起阿娘死去的那一日。 她没做好准备。 生死从未让她做好过迎接身边人离去的准备。 不过,小狐狸马上便想到了主意:“爹爹,我这还有一颗没来得及吸收的妖丹。里头足足有四尾妖力呢。你拿走的话,便不会死了。” 李符安诧异得看过来,仿佛惊于她的异想天开。 这是小狐狸的最关键的底牌,她一直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等到真需要拼命,不得不铤而走险的时候,她才打算拿出来洗手。不论多么可靠的保险,在父亲的命面前不值一提。李符安似乎想推辞,但小狐狸的态度异常坚定:“不过爹爹,你先收起来,别急着吸收。一来吸收急了,会被这些修士发觉。二来这妖力,不少是杀人得来的。即便是我,消业障净化也要费些功夫,爹爹是凡胎——” 小狐狸越说越笃定,越说越雀跃。 爹爹能活下去了。 李符安犹豫着接了过去,捧在手心打量。 涂纱的妖丹色泽浑浊,散布着妖气。当初小狐狸作为补救,勉勉强强吸收了一尾。里面的力量仍是饱满的。 苍老的喘息声还在继续,呼吸在空气中变为白雾,李符安咽了一口唾沫。 “逐出弟子那日的确是个机会,我先去翻翻旧书斋的符。爹爹,我们先逃到山下去……”小狐狸站在洞穴边,认真思索着更为详尽的对策—— 她完全没有留意到。 在身后,李符安抡起铁锹,对准她的头砸了下去。 小狐狸不省人事,直接跌入自己刨的土坑。 夜色中树影憧憧。 李符安匆匆跑下山去,脚步轻健,已然不再有上山时的年迈体衰。他边跑边觉心中畅快,只可惜今夜不见星月,因而只能独享这寂寞的狂喜。 他健步如飞,还有几里便到山脚,这点路途,于如今的他而言易如反掌。 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李符安几乎以为自己看错。恍惚中,他看到有人,可树木遮蔽,转眼便不见。 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保险起见,李符安还是退了几步。 --